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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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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猴 发表于 2012-2-20 12:2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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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社火

每逢过年，我就想起了家乡的社火，真有点魂牵梦萦，难以割舍的感觉。那是点燃乡亲们沉睡在寒冬和苦焦日子里的热情的社火，那也是温暖着我记忆的社火哟。三天年刚过，铜钹台鼓便敲打起来，社火班子一阵忙活，全村人一呼百应，社火立马就组织起来了。粗糙厚实的大手拨动三弦拉响二胡板胡，扭秧歌，唱小曲，借古喻今，讽恶扬善。再颤悠悠摇动旱船的五彩花灯，雄赳赳舞起狮子的八面威风，偏僻冷清的小山村顿时有了生机，平添热火喧闹。
我是在家乡社火的熏陶下长大的。约莫五六岁时，就在社火队里被涂脂抹粉装扮成“旦娃子”，手持蜡花灯，和着古腔古调的小曲，扭出各种花样各种舞步。渐渐长大，我还装扮过“船姑娘”，少年时的我扮成“姑娘”据说很漂亮，大家争着来看，回头率颇高呀。再大些，能骑住毛驴骡马了，我又加入到白天耍“马社火”的行列。给我配的角色也大多是旦角，属男扮女装，穿红着绿，插花戴银，骑了牲口，招摇过村，专让四邻八村的乡亲们看。
晚上的社火也叫灯火故事。每到一家，先是跑秧歌，唱几句就敲打一阵，渲染得气氛红火热闹，吸引得左邻右舍和附近的人竞相观看。接着，要唱一大段小曲，多为历史典故、传说故事，我们“旦娃子”一直得手持花灯扭着。那些咿咿呀呀的小曲，我从来不去管到底唱的什么，只是踩着三弦二胡板胡这些乐器的旋律节拍，不停地扭。耍旱船时，也有船曲，边唱边耍。艄公头戴一顶破草帽，再戴上唱戏的花白胡须，拿个木板当桨。唱过船曲，要表演船被搁浅的情节。这时，艄公跑前跑后，又撬又推，做出各种夸张的动作，逗得大家直乐。随着有节奏的鼓点和艄公推撬的桨板，我迈着碎步，把用各种纸花和花灯装饰得华丽无比的旱船摆弄得真如在水上漂浮颠簸一般，常常赢得一片喝彩。最后耍狮子时，锣鼓的节律加快，掀起新的高潮。狮子由两个各挂了一串铃铛的小伙顶着，边舞边叮当作响。引领狮子起舞的人，一般有点武艺，手拿长棍，耍出各种套路，耍出威风洒脱。狮子有耍得好的，还要上桌子，在地上打滚，配合默契，生龙活虎。狮子把灯笼大口“吞”下去，才宣告舞狮结束。有时候，中间还要加一些耍笑的节目，和现在的小品有点相似，如《摘棉花》，《相女婿》等。取笑逗乐，笑语喧天。记得那时耍社火，一家要耍一个多小时，甚至两个多小时。经常是东家进，西家出，村里耍个遍，还应邀到别的村子去耍。从天一擦黑开始，直耍到深夜，甚至耍到天亮。从刚过罢年直耍到二月二，才意犹未尽地收场去忙农活。
白天耍的社火，扮了神话历史故事中的角色，花花绿绿地披挂起来，一律骑了牲口，所以乡亲们习惯叫“马故事”。等到按一出戏或两三个故事，把所有的角色装扮就绪，上马一字儿排开，三声火铳（乡亲们叫“铁炮”）响过，翻穿皮袄领口斜插鸡毛掸子的小伙催动“探马”奔驰而去，跑出一路的矫健潇洒。“探马”前去报告消息，后边浩浩荡荡的队伍在铜钹台鼓的导引下，沿村边小路迤逦向各路人马集中的戏场进发。到了场院，只见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社火就一个劲地转圈，展示那扮相花脸，那穿着戏装，那故事典故。扮务农的老汉画了白眼圈扶犁，由小孩“牛娃娃”拉着，老太抹的红脸蛋，挂两角红辣椒作耳环，扎着裤角，提了个破竹筐。这时他们更是来了精神，抓雪扬土，专往人群中的漂亮媳妇姑娘跟前凑，弄出各种怪相，引得人们笑声不断。这个村子的正耍在热火处，那个村子的敲锣打鼓地已经来了，有时三四个村子会师，我方耍罢他登场，那场面既热闹壮观，又带几分庄重和神圣。看了这么热闹红火的社火，乡亲们的心里才踏实下来，舒坦起来，才觉得过年像个过年的样子了。
今年正月，我又看到家乡的社火了。铜钹台鼓敲打得响亮，那富有穿透力震颤心扉的鼓点依旧。晚上的社火，有烟花爆竹的点缀烘托，大瓦数的电灯与烛光相互辉映，人影幢幢，笑语欢声。白天的马社火装扮得齐整，几个村子都到戏场会合，十分热闹。平时冷清空旷的场院路边，挤满了喜笑颜开衣着鲜亮的乡亲们。人们相互问候，前呼后应，扶老携幼，摩肩擦背。此情此景，唤起多少我儿时的记忆！浓郁的乡情，像一坛陈年老酒，伴着鼓点在我心头翻涌。一切仿佛是老样子，这场景，这氛围，这亲切的乡音，这淳朴的笑脸……然而，我知道，活跃在社火队的，已是我和当年伙伴们的儿子辈孙子辈了。许多年轻的面孔不熟悉，而熟悉的面孔已让无情的岁月刻上了道道印痕。我也知道，家乡的社火，已经失去了往年的红火和魅力，弹唱班子后继乏人。现在，社火一般耍到正月初九就歇台了，许多年轻人要看电视，看录像，要到外边去闯世界寻求脱贫致富的门路。
而我，却一如既往地怀念和牵挂着家乡的社火。我觉得，毕竟这是乡亲们苦中作乐欢庆丰年祈求福祉的既淳朴又庄重的盛典。从喧嚣的闹市到静谧的山村，再感受一下家乡社火的气氛，对我，不仅仅是回归自然，回味童年趣事，更是解除思想上的困扰重负，经受心灵洗礼的一种享受啊